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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名家散文】荒 月(下)
2018-11-26 17: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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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   月(下)​

作者:晏良华  编辑:唐佳

 

   那味道,在我的记忆里是最甜最甜的一根红苕了,至今仍难以忘怀。但在那个年代的荒月留给我的远不止这一件事情,让我铭心刻骨的是母亲为了借那一升麻碗豆而泪流满面的情景,至今仍深深刻在我的心里。

   那年月,家家户户到了中午都为没米下锅而犯愁。晚上没有晚饭吃,多数人家便早早地哄着孩子睡觉,以抵抗饥肠辘辘的肚子饿。但中午这顿是必须要吃的,不管是米是糠,是清是干,是菜是苕,都要煮出来给一家大小填饱肚子。饿得实在不行,在上山区有亲戚的人便想出了办法,从山区亲戚那里借来碗豆、胡豆和玉米、黄豆等粗粮,不用枰称,只用一种叫“升子”的木制容器量。山区坡地贫瘠,人口较少,盛产粗粮,粗粮产量较高,数量较多,能填饱肚皮,缺吃的情况相对于平坝乡镇要好一些,那时平坝的姑娘为了吃饱饭都愿意往山区嫁。而我所居住的平坝乡镇则盛产稻麦,粮食结构单一,除了上交国家的,生产队分配很差,人均分得的粮食很少,那时一个壮劳力的工日仅八分钱。

   有一天,院子里的唐婶从她娘家运回来了一些麻碗豆。那麻碗豆硬邦邦的,炒熟了都嚼不烂,放到嘴里嚼到钢蹦蹦的直响,牙齿咬得生痛,但那味道却是香喷喷的。假若磨成面粉,做出来的面疙瘩也是生硬生硬的,吃了难以消化。但就是这难吃的麻碗豆也是稀缺货。唐婶说,她娘家人说了,他们山区里面缺细粮,粗粮倒不少,也不饿肚皮,但娃儿们想吃上点细粮。她们家愿意用这麻碗豆救济救济一下平坝的乡亲,但条件是等到了水稻收割时,一升麻碗豆得还她一升大米。聪明的平坝人十分佩服山区人会过日子,他们也算得来这个账:一是大米价格本来就比麻碗豆贵很多,二来一升大米煮熟了会比一升麻碗豆数量上也多很多,三是大米营养价值远比麻碗豆高,养人。但平坝物产没有山区丰富,只靠大米吃完了就没其它食物可吃,尽管算计着不划算,但还是有很多人跑去唐婶家借粮。全院子的人都围着唐婶家的麻碗豆转,希望能借一升回去填填肚皮,待大春收割后还一升那白白的大米给唐婶。

   我们家四姊妹正是长身体的年龄,看着全院子的人都围着唐婶家闹哄哄的,我们也经不住诱惑,嚷嚷着要母亲去借麻碗豆。年幼的我们不知道借豆还米不划算这个道理,想到的是那吃在嘴里香喷喷的麻碗豆的诱人味道,这给我童年的味觉带来多大的刺激啊。母亲本是个非常节俭的人,分再少的粮食都数着颗粒,很有计划地把日子往下过,根本不愿欠人家的账。但看着我们那渴求的眼神,节俭的母亲心动了,踌躇着开始拿着家里平时搭米用的“升子”去唐婶家借麻碗豆。我们姊妹四个顿时欢呼雀跃起来,欣喜着为能美美地享用那嚼起来钢嘣钢嘣在嘴里响的麻碗豆而兴奋,我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期盼的神情。可是,我们高兴得太早了。不一会儿,母亲从唐婶家回来,有气无力、没精打采地拿着那空空如也的“升子”回来了,刚才还笑容满面的我们姐弟,个个面面相觑地盯着母亲,一下子鸦雀无声。我失望地怯怯地走到母亲身边,垫着脚尖,轻轻地接过母亲手里的空“升子”,母亲一下子搂紧了我,哽咽地说:“妈去晚了,麻碗豆被借完了。”我抬头,看到了母亲眼里流出的泪水。这无声无息的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,我的心里一下子紧了起来,忐忑不安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,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。姐姐和妹妹不敢作声,都低下了头看着地面。我敢肯定,从那一时刻,我们姊妹几个都从母亲无声无息泪流满面的眼神里,看到了母亲的艰辛和无助。也就是从那一时刻,我感受到了母亲对子女浓浓的、巨大的爱意。虽然当时年龄很小,但让我一下就懂事了。在童年那些难忘的岁月里,我再也没有向母亲提出过超越她能力的要求。因为,母亲的泪花一直深深地振憾着我的记忆,净化着我的灵魂。童年度过的荒月,时刻存留在我记忆的深处。

   现在正月过后的二、三月,正是春意盎然的季节,人们再也不为吃穿而发愁。在这美好的春光里,人们走出房舍淋浴明媚的春光,享受大自然带来的乐趣,过着美好的生活。而“荒月”这个特定岁月的蹉跎名词,早已被人们遗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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